——由“精要”而“人性化”：阿里企业文化升级的内在逻辑

作者：金波

2019年9月10日， 阿里巴巴在成立20周年之际，宣布全面升级使命、愿景、价值观。面向未来，阿里巴巴坚守使命：让天下没有难做的生意。阿里巴巴也清晰地阐释了愿景——活102年：“我们不追求大，不追求强，我们追求成为一家活102年的好公司；到2036年，服务20亿消费者，创造1亿就业机会，帮助1000万家中小企业盈利。基于崭新的愿景，阿里巴巴将自身的发展目标立足于为全社会担当责任、创造价值。”

“新六脉神剑”价值观由六句阿里土话组成，每一句话背后都有一个阿里发展历史上的小故事，表达了阿里人与世界相处的态度——客户第一，员工第二，股东第三；因为信任，所以简单；唯一不变的是变化；今天最好的表现是明天最低的要求；此时此刻，非我莫属；认真生活，快乐工作。这六句朴素的土话将成为阿里巴巴继续践行使命、实现愿景的出发点和原动力。这是成立20周年的阿里巴巴十五年来最重大的一次企业文化升级，也是阿里巴巴给自己的生日礼物。

“新六脉神剑”是相对“六脉神剑”而言。作为阿里巴巴组织文化价值体系的核心，“六脉神剑”即“客户第一、团队合作、拥抱变化、诚信、激情、敬业”，十五年中在阿里巴巴的成长中一直起着不可替代的作用。可以肯定地说，没有阿里巴巴的价值观，就不会有今天的阿里巴巴。

“新六脉神剑”包括：“客户第一员工第二股东第三、因为信任所以简单、唯一的不变是变化、今天表现是明天最低的要求、此时此刻非我莫属、快乐工作认真生活。”

那么，与“六脉神剑”相比，“新六脉神剑”有哪些变化？如何解读这些变化？

【从简单到精要】

仅从新老“六脉神剑”的字面意思来看，也可以很容易得出结论，“新六脉神剑”是对阿里巴巴既有价值观的传承、创新。传承为主，创新为辅。

这不是阿里巴巴第一次企业价值观的升级。从阿里巴巴价值观演进的历史中，也可以看得出其内在的逻辑。

阿里巴巴无疑是极为重视企业文化和价值观的。当年，阿里巴巴宣称，招募一线员工的原则是：企业文化第一，价值观第一，然后才是能力。马云甚至说：“你可以带来客户，也可以带走客户，如果你不能接受阿里巴巴的价值观不能和阿里巴巴的团队配合，即便你能带来100万的销售收入，阿里巴巴也不要。”

阿里巴巴最初的企业文化来自于早期创立者——阿里巴巴十八罗汉。

1999年底，阿里巴巴开了一个创始人大会，会上提出“可信、亲切、简单”的口号。是为阿里巴巴的行为准则和价值观雏形。创业初期，在团队沟通中，大家经常在“吵架”中推进工作。马云事后回忆：“有时候争论过了头，个人情绪化的问题都暴露了出来，所以我们提出了一个价值观叫：简易。”马云希望藉此提倡一种可以减少“办公室政治”的企业文化。事实证明，“可信、亲切、简单”，在最早期的阿里巴巴团队中，起到了很大作用。直到今天，阿里巴巴团队仍然以“办公室政治”少，沟通成本低而知名。

如果将“可信、亲切、简单”视为阿里巴巴最早的价值观，那么它的特点也正是“简单”。因为在创业最初期，主要解决的是团队的凝聚力、战斗力、稳定性。这些都是非常现实的问题。

随着阿里巴巴快速发展，迫切需要建立一套更为完整的价值体系。2001年，关明生加入阿里巴巴，关向马云介绍说通用电气成功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因为有价值观。在关明生的建议下，阿里巴巴总结出九条，也就是后来的“独孤九剑”。这个名称，与后来的“六脉神剑”一样，都深受金庸武侠文化的影响。

“独孤九剑”的内容是“创新、激情、开放、教学相长、群策群力、质量、专注、服务与尊重、简易”。独孤九剑文字化后，成为阿里巴巴价值观的第一个正式版本，它不但成为阿里巴巴员工的行为准则，而且一出台就进入了阿里人的绩效考核中。用马云的话说，价值观不是虚无缥缈的东西，是需要考核的，不考核这价值观没用。

在一次采访中，2001年加入阿里巴巴的郭慧雯回忆，入职后不久，在广州的员工就可能“冷不丁”接到来自杭州的电话。电话可能是彭蕾打来的，也可能是李琪等中供铁军的高管，电话的内容，是直接考试，考试结果会记入考核。考题只有一项，就是背诵“独孤九剑”。

“独孤九剑”有几个特点。第一，它更为全面，全面才能面对更多的问题，也有助于在正规化初期，让员工准确了解公司价值观。第二，“独孤九剑”是总结的，内生的。它基本来自于对既有阿里巴巴企业文化的梳理。第三，实用性更强。在“独孤九剑”时期，也就是2001年到2004年，阿里巴巴的主要业务增长点是“中国供应商”，业务场景几乎都是在销售线，因此，“独孤九剑”中的一些提法，比如“教学相长”，毫无疑问对销售团队更有针对性，也更偏技术性。

2004年7月，邓康明到达阿里巴巴后，提议将“独孤九剑”简单化为六大价值观，也就是后来的“六脉神剑”。

从“独孤九剑”到“六脉神剑”，标志着阿里巴巴的价值观走向规范化和标准化。而从具体条文的变化来看，更抽象、更具价值观涵义的表述，替代了“独孤九剑”中方法论意味更强的表述，因此变得更为精要。精要，才能恒定。“六脉神剑”作为阿里巴巴的精神律令，连续发挥作用十五年，体现了其恒定与适用。这十五年，也是阿里巴巴发展最快的十五年。一种价值观能指引企业创立下这样的经济奇迹，充分证明了其自身的存在价值。

“精要”的价值，不仅是容易记忆上口。现任阿里巴巴集团首席客户官吴敏芝，曾致力于将“中供铁军”的“高压线”制度，也就是一旦触碰就要离职的铁律，从最多时的17条，“瘦身”到6条。这次“瘦身”，就体现了“精要”的重要性。在很多公司，可以看到他们的企业文化或价值观到处都有，且冗长繁复，这种效果，当然不会比精要的“六脉神剑”好。

【从精要到人性化】

逐条来看，新老“六脉神剑”是大体对应，又有所不同的。那么，如何看待这些变化呢？

新老“六脉神剑”的变化，可以归纳为三条。

第一，“损有余补不足”。这种情况是因为此前的表述，可以更精简更直接，或者反过来，可以更全面更丰富。

比如从“客户第一’，到“客户第一员工第二股东第三”，就是“补不足”。因为“客户第一”虽然极为重要，但是，在阿里巴巴这样的现代企业里，随着业务体量的增长，对员工和股东的责任不必也不应再掩盖在“客户第一”的影子里。“敬业”到“快乐工作认真生活”也是如此。不单方面要求“敬业”，也充分考虑员工的生活，而且不是“认真工作快乐生活”，而是“快乐工作认真生活”，其间涵义，比“敬业”丰满了许多。在阿里巴巴，最初也提过“快乐生活认真工作”，最终才演变为现在的“快乐工作认真生活”。

再如“团队合作”与“因为信任所以简单”。“团队合作”是果，“信任”是因，“团队合作”是表象，“信任”是实质。这就是“损有余”。尽管新提法字数更多，却更接近价值观的内在本质，更具有抽象的价值观涵义。

第二，更形象更感性更容易被不同的同学接受，特别是年轻的“90后”同学。

比如“唯一的不变是变化”“今天表现是明天最低的要求”，与“拥抱变化”“诚信”相比，更为形象，更容易理解。需要说明的是，“诚信”在这里与“今天表现是明天最低的要求”，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升级，而是有一些内容替换，但其根本内核，仍然是与诚信相关的。

第三，表达风格上的阿里味儿更浓。

用张勇（逍遥子）的话说：“我们花这么大的代价，这么大的投入去做这件事情（新六脉神剑），……最重要的目的是寻找我们的同路人，阿里要走向未来，走向102年，走好未来五年、十年、二十年的同路人。”

此次的“新六脉神剑”，无一不是阿里巴巴员工耳熟能详的内容，其中像“今天表现是明天最低的要求”“此时此刻非我莫属”，更是阿里巴巴最著名的“土话”。

阿里巴巴本身有自己的“土话”传统。这些“土话”，蔚为大观，淋漓尽致，自成体系，话语场景包罗万象。诸如：“又猛又持久，很傻很天真”“没过程的结果是垃圾，没结果的过程是放屁”“今天最高的表现，是明天最低的要求”“对得起好的人，对不起不好的人”“简单的事情重复做，重复的事情用心做”“愿赌服输”“定目标，追结果，拿过程”“正确地做事，做正确的事”……

这些“土话”对阿里巴巴员工都再熟悉不过，对阿里巴巴之外的人，也很容易理解其含义。用这样一种更为个性化，更具有标识力，更有“阿里味儿”的“话语体系&价值观体系”寻找同路人，“确认眼神”，自然更加容易，且字数虽然增加，却没有增加传播的难度。

总的来说，如果阿里巴巴第一次价值观升级是“简单”到“全面”，第二次是“全面”到“精要”，那么这次“新六脉神剑”的出炉，不妨视为符合时代潮流的自“精要”到“人性化”的升级。

《多情剑客无情剑》里，阿飞为什么能胜过荆无命？是因为阿飞的心中有情，剑也有情，有情，才有生命，有变化，自有未来。剑如此，企业何尝不是如此。

宋金波（资深媒体人，《阿里铁军》作者）